民国2年(1913年),江油县中坝镇商家陈谓之,集股在中坝镇开设江油第一家金号——“富有”金号,主要收购涪江流域江油、彰明、平武及青川等四县生熟砂金和民间金饰品,运至成都提炼成每根五两、十两的金条,压上梅花图案和“富有金号上上足赤”字样,发至成都、重庆和上海的金市出售,几成一大名牌。穿梭于黄金白银间的陈氏金号很快掘了大大一桶金。
民国5年(1916年)正月,湖北黄陂县人王鑫甫看上了江油丰富的黄金资源,在中坝成立“五凤银楼”。王氏原系汉阳兵工厂技工,有提炼金银、打造首饰及镀金点翠绝活,主要制作、加工金银饰品,同时收兑散碎金银,经营灵活,很受客户欢迎。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国际金价持续高涨,波及上海、重庆、成都及江油,中坝白银兑换黄金的比例大约由35:1达到84:1,加上熔化提纯比例由银楼说了算,业内估计其纯利至少在40%以上。好风凭借力,王氏五凤银楼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民国21年(1932年),中坝士绅傅荣廷集股1万元大洋,成立和丰金号,在中坝收购砂金及散碎金饰品,运至成都提炼成金条,再航运到上海出售,购回绸缎、洋布在绵阳、江油销售,往来获利。至1935年春,仅3年时间获纯利8000多元,年均利润达27%以上。黄金白银交易的巨大利润,吸引了越来越多商家的眼球,至民国27年(1938年),近两万多居民的中坝古镇,便发展有大小银楼金号12家。
但是,在黑暗、混乱的民国社会,大鱼吃小鱼现象司空见惯。民国10年(1921年)后,江油市面流行地方滥铸杂版铜元银元,商家拒收随时发生争吵扭打,国民党驻军更是动辄抓人罚款,弄得市面萧条。后由中坝商会会长王静三、民众代表吴海秋等6人向驻中坝的29军第一旅旅部多次吁请,才允许在驻军监督下,饬令五凤银楼收集烂版银元、铜元,设炉熔化另铸标准的“四川银币”及新“小二百”铜币。但是,半年后烂杂钱币刚处理完,驻三台县29军军部便饬令一旅不得妄铸钱币,同时查封银楼,罚款5000大洋。王老板又花去2000多大洋打通关节,才启封铺面,勉强恢复营业。但经此折腾,王老板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急交加,竟一命呜呼。民国24年(1935年)3月,祥丰金号大股东、平武县豪绅杨馨斋为躲避红军,携带全家老小和大量珍稀药材、皮毛和黄金逃往成都,途经安县花荄时被土匪袍哥劫杀,财货被席卷一空。接着,国民党川康绥靖公署以其卷带平武县公款潜逃为由,突然查封在成都的祥丰金号,抄去金条、大洋共计8万多元,将祥丰金号老板陈谓之儿子陈修良、陈月卿兄弟押至绥署扣留。陈老板又花去2万多大洋才将两个儿子救出。祥丰就此清退股金,关门走人。富有金号恐受牵连,也收刀捡挂,改营它业。带砂金和散碎金饰去成都加工销售金条的银楼金号老板,途中也经常被土匪、袍哥抢劫或被军警勒索,有时性命难保。民国29年(1940年)6月,中坝宝成银楼经理陈焕三在城外十多公里的庞家场河边及青莲场渡口,两次被抢去黄金60多两……
民国28年(1939年),国民政府明文规定黄金产品属于国有,将江油县列为砂金盛产区,由中央银行统一收购,不准私人经营。同时,中央银行与警察局联合,沿途设立关卡严查行旅商贾,没收走私黄金。但是,在当时地方势力半割据状态下,黄金走私反而愈演愈烈。无奈之中,中央银行四川省分行只得与江油地方豪强、县商会会长蹇幼樵商定,委托中坝士绅傅荣廷的福川金号,为中央银行收购黄金江油总代理,并在涪江沿岸重要乡场下设代购处。双方合约商定,福川金号一年为省分行代收购黄金3000两,按省分行当天电报通知价格执行,每月送成都一次,验成合格后结账付款,手续费按15%支付,超额部分按35%发给奖金。交货中,可凭中央银行电令,请调当地驻军护送。但由于中间费用过大,上头权势人物索贿过多,挂牌收购价低于黑市价30%~40%,虽经努力,代购黄金3200多两,只勉强应付了一年。另外,在黄金的炒作中,江油银楼金号的老少爷们儿也是赚少赔多以至惨败而归。例如:民国34年(1945年)7月,中坝福川金号少东家傅某,在成都安乐寺以时价每两19.2万元(法币,下同)抛出黄金现货120两,期货400两,预测下月15日12点钟时每两突破25万元,到时可赚3000万元。不料到时突降到每两12万元,亏损3744万元,其中欠债2200万元,只得回乡变卖房地产,清偿债务。他感叹道:“黄金买卖眼前花,鲜血盆里把饭抓”。当然,那些在市场大海中步步为营,小心游动,小打小闹的中小商家,还是过得比较滋润的。民国38年(1949年),江油中坝镇仍有大小银楼金号18家。其中:独资的有汤瀚茗的茂祥银楼、秦裕宽的裕丰银楼、江定和的汇丰金号、傅介臣的永丰金号等12家。合资的有邹炎清的天福祥金号及高耀光的乾元金号等6家。
新中国成立后,黄金白银仍属国有。江油县人民政府结合强大的群众性政治运动,严厉打击金银投机倒把活动,中坝镇18家银楼金号很快全部关闭。县人民银行留用原宝成银楼经理陈栋材(1982年病故)为黄金收购鉴定员,统一收购民间散存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