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故里在市区南郊的青莲镇,一座百米高的小山下。故里的旧宅早已不存,北宋时已经变成寺院,因着李白的祖居地,叫陇西院。陇西院里的导游牌上说李白生于此,但也有史料说李白是5岁时随父亲从甘肃搬来。虽然众说纷纭,但李白在这儿住到24岁(公元725年),随后漫游天下,直到公元762年死于安徽当涂,这还是确定的。
很早很早就想来江油,也路过了很多次,但都没下车。人生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错过了很多。这次前来,怀着特别的心情,看看这位常在心头的诗人。在日本,在韩国,常听学生说,小学时都学过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朗朗上口,无限深情。但这只是诗人的一角,李白的脚步无边无涯,是中国历代文人中过得最宽的人。离开江油后,他漫游了今天的绵阳、成都、重庆、剑阁、安陆……一路到了铜陵、当涂——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车船马驴,更多的是徒步。迎来多少清冽的茅店月,踏过多少孤寂的板桥霜?匆匆的诗人,每天的视野都是新的。
走得多不等于精神宽度大,心境窄的人走到哪里都只有自己。李白是真正的内外合一,对世界充满开放性,他交往的人里,有皇帝唐玄宗、永王李璘、高官贺知章、书法家李邕、剑客裴旻、道士元丹丘……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但是包容中有原则,对皇帝他敢“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而对一个普通的酒友、退休县令汪伦,却专门写了首赠诗,大赞“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在纷纭的人世间,李白有无数的人脉和拐点,通向富贵荣华,但他都撇清了,在表面的狂与醉中,走出了一条独有的生命路线。这种人是功名利禄之徒的否定号,注定备受打击,贬谪不断,但打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扩大,从反面不让他沉浸在体制与俗常的阃范中。北宋的苏轼一眼看到这里的吊诡,他在《书丹元子所示李太白真》中开篇写道:“天人几何同一沤,谪仙非谪乃其游,麾斥八极隘九州。”苏轼既写李白,也写了自己,没有一蓑烟雨,哪有这番跨越300年的神会?
和李白打交道不容易,才气太高,每个人都不知道他心里如何评价自己。 大概只有两个人不担心,因为都是诗人中的诗人,才华万丈。一个是孟浩然,比李白大12岁,李白一出川就遇上了他,那个钦佩,绝对超级粉,“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比情书还真情。隔了一年,李白在武昌送别孟浩然,写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千古绝唱啊!另一个是杜甫,公元744年,两人洛阳初见,大为惊叹彼此的诗意,顿时难分难离。两个人,后来再加上高适,游山玩水一年多,“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分分秒秒不离开。一个44岁,一个33岁,这俩男人的友谊,全是诗。棋逢对手才会创造妙局,大诗人相遇才能写出经典,李白离开家乡,最大的意义,正在这里。
陇西院的后面,有李白妹妹李月圆的墓,恭恭敬敬看过,乘9路公交车回江油城。车上还放着流行歌曲,一听是《郎的诱惑》,还穿插几句对唱:
曾经迷失风雨中
我爱上了寂寞
遥望夜的星斗
枯萎了所有
男:娘子
女:a ha
男:好想唱情歌
看最美的烟火
男:娘子
女:a ha
男:和你唱情歌
看最美的烟火
听着好惭愧,当代人的诗意,就这么退化,唱着这样的歌词,穿梭于李白身边……